开滦集团公司档案馆所藏档案中，能够查到的开平矿务局最早账略，是1888年的第五届账略。近日，笔者在整理唐廷枢相关史料过程中，有幸发现了开平矿务局1885 年刊布的第一届账略。纵观这份账略，可以看出为唐廷枢亲自起草，并以禀帖的形式向李鸿章呈报，这也是第一届账略长期以来未被发现的缘由。开平矿务局第一届账略近1 万字，时间区间是光绪四年（1878 年）至光绪十年（1884 年）底，可以分为总体概况、收支细账、账目说明三部分。这份账略系统全面地记述了开平矿务局成立缘由、工程建设、招股集资、资金使用、管理机构、人员使用等重大问题，是研究开平矿务局早期诸多事项不可多得的重要文献。现将重要内容进行解读，以飨读者。 总体概况 这部分是开平矿务局成立之初的大事记，对创业初始阶段的重大事件进行了概括性说明。唐廷枢称，同治十二年（公元1873 年），他奉李鸿章札委接手上海轮船招商局。由于当时国内只有土法开采的地表浮煤，受开采及运输条件限制，煤的质量不高，而且价格昂贵，不得不购买洋煤以供轮船使用，每年费用达二十多万两白银，以致利源外流。经过招商局管理层反复磋商，并请示李鸿章同意，命唐廷枢于光绪元年（1875 年）到直隶大名府一带勘察。经过勘察，煤的赋存尚可，可惜运输条件太差，只好作罢。光绪二年（1876 年），唐廷枢前往永平府滦州开平镇勘察。开平地区的煤质非常好，距离天津二百多里，沿途水道丰富，设法转运不成问题，唐廷枢将情况报告李鸿章后，遂决定在开平采煤。在开平采煤的设想，除了解决轮船招商局、天津机器局等用煤之外，还有上海至天津运输漕粮轮船空回的问题，如果能装载直隶所产煤炭至上海销售，每年至少可增加十万两的运费收入，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。 初步确定在开平镇采煤之后，觉得现有土法采煤全是挖的浅层浮煤，不敢确定深部是否有煤。唐廷枢多方邀集，从几个亲友手中筹到了一些资金，通过洋行订购了钻地机器，并聘请洋人矿师来开平钻探。经过在开平镇一带反复勘察，确定钻探地点，购买土地。光绪四年六月二十五日（公元1878 年7 月24 日），启用开平矿务局关防，标志着开平矿务局正式成立。同年10 月2 日，在开平镇乔家屯开始打钻探煤，钻得煤层多而厚，可供百年采煤不尽。 光绪五年（1879 年），开平矿务局正式开挖一、二号井，标志着矿井建设进入一个新的阶段。提煤井深600 尺，扇风井深300 尺，井周皆5 丈有余。挖出表土二三尺之后，全部都是硬石，用机器开凿，加上火药轰炸，每天只能挖取一尺多。 经过钻探共探得煤层12 槽，有7 槽煤层薄、煤质差，不适合开采。二、五、八、九、十二槽适合开采。 煤井将成，必须打通运输线路。唐山矿一带地势地洼，一遇雨雪，车马难行，水运是最佳选择。经过多次勘察，反复权衡，最终确定了铁路与运煤河的组织运输路线。从宁河芦台至丰润胥各庄，开挖宽6.2 丈，总长70 里河道。胥各庄至唐山矿地势较高，不能开河，修筑20 里铁路一条。芦台至天津100 余里，虽然有水道，但不便行走，又从金钟河另开河路通至大沽河，共35 里。 到光绪九年（1883 年）底，煤井工程才算基本完工。矿井重点部位、主要巷道，全部采用条石、方砖砌叠成光滑扇面形状；煤槽、车道等两旁，都用木柱、木板支护，以确保安全。井下的所有巷道、煤路合计60 里，加上各类机器设备，所以花费巨大。光绪八年（1882 年），矿井开始产煤，到光绪十年（1884 年）井下工程全部完成。除了井下工程外，还设计和建设地面各类建筑，比如锅炉房、铁厂、库房、煤厂、办公用房、洋人公寓、矿工宿舍等。 据唐廷枢称，他在游历外洋之时，曾经考察过多座煤矿，这些煤矿大小不等，取其中间者，矿井建设成本不过100 万两。开平矿务局工程费用近200 万两，主要有几个方面原因。外洋煤矿只买一副机器，开平路途遥远，采购机器非一年不可，为了防止待器停工，只得备用一套；外洋煤矿均有铁路公司接运，开平必须自筹运路；运煤河上小轮船、大小驳船须自备；开平矿师来自外洋，矿工来自全国各地，盖房造屋数百余间；自建机器修理厂，长期雇用工人；自建医院并常备药物，用于医治矿师、矿工及家属。这些情况是外洋煤矿所没有的情况，所以开平矿务局的建设成本高出了近一倍。如果事前我知道这样困难，就不会冒昧接手开办了，既然已经开局建设，无论多么困难，定要坚持下去，开平矿务局也精疲力尽了，还好现在煤矿已经达产可渐收其利。账略中进一步解释到，章程中原有见煤分利之约，未能履行实属无奈，而且随着产煤增加，利润亦必增加，还要先还所借官款，然后再考虑其他事项，希望诸位股东给予理解。 开平矿务局还成立了五个分局。胥各庄专门负责卖煤以及照料转运事宜；闫庄管理煤船出入水闸，负责收取河捐；沽塘码头堆收煤炭，照料轮船、夹板船装煤；天津负责煤炭销售以及转运书信；上海负责采办物资和销售煤炭。还在芦台和胥各庄成立了钱店，以便于发放工资等；在上海成立了洽成木号，采办木料；在唐山成立了广济堂药店，属于便民工程。 收支细账 这部分是账略的重点，占了账略的三分之二篇幅。粗略一看，感觉头绪繁多，让人眼花缭乱，有点不知所云。经过反复查阅，才渐渐明白其中奥妙。原来，开平矿务局采用的是“四柱结算”，与现今借贷记账方式完全不同。所谓四柱指的是按照旧管、新收、开除、实在四大要素进行记账和结算的一种记账方式，像四个柱子一样将房子撑起，故叫“四柱结算”，简称“四柱法”。旧管指上期结存，新收指本期收入，开除指本期支出，实在指本期结存。“四柱法”是中国的传统记账方法，起源于秦汉、发展于唐、规范于宋、成熟于明清，这种记账方式曾经长期处于领先地位，堪称是东方会计对人类的最大贡献，至今“四柱法”仍在有些地区使用。 从开平矿务局第一届账略看，旧管为零，新收为2219884.284 两，包括股本共120 万两，官款246819.108 两，商户452822.278 两，售煤款计320242.898 两。开除为2219884.284，包括矿务1987752.193 两，各项生意挂欠232131.091 两。 在官款和商户项下开列了各官局、商号以及个人在矿务局的存款明细。其中隶属于轮船招商局的仁和、济和保险公司最多，分别是142857.143 两，其次是天津银钱所和支应所，均为10 万多两。其余多者数万两，少者千余两。 开除项下内容最多，按大类主要有矿务工程、沽塘新河、矿务地价、铁路工程、各处木料、建造房屋、煤井石料、轮船驳船、伙食薪水、办公用费等。在矿务工程项下包括外洋机器、沪购机器、河桥工程等；沽塘新河项下包括沽塘公司河工、码头桥费、铁石工料等。账略还开列了各项生意挂欠232131.091 两的明细账目。主要是贵池矿、三山矿、沽塘公司、洽成木行等，其中还包括10111.903 两现银。 账略还记录了产煤之后，分年度的账目收支情况。光绪八、九年售煤、焦炭、缸砖、房租、闸捐等收入286520.801 两，煤费支出233880.505 两。光绪十年各项收入308313.737 两，合计支出241951.348 两，包括煤费支出61775.565 两和局厂经费180175.783 两，结余86362.389 两。 外洋机器是开平矿务局的支出大宗，光绪四年至九年从英国怀德和罗弗多次采购机器，合计107672 磅11 先令1 便士，折合津行平银403754.234 两。 以上所述项目之下，还有详细科目，受篇幅限制不再罗列。账略中还注明，每个科目之下仍有细账存于矿务总局，诸股东如有疑问可随时到局详查。 账目说明 账略对重点收支账目进行了解释说明。如，机器购自西洋，总价十万余磅，机器价值仅4.2 万磅，由于路途遥远，运费水脚昂贵；开挖运煤河的过程中，洋人执意一劳永逸，所建七桥一闸，全部采用上等木料，以致多用5 万余两；新开沽塘一河，建码头两座、桥五道，花费又多出10 万两；开挖新河的时候，附带成立了沽塘公司，入股6.5 万两；除了矿所，还在胥各庄等处盖房造屋，地面建筑总费用达20 多万两。 唐廷枢在薪水支出一项上用墨颇多，他指出，开平矿务局的最高管理层是总办和会办。前后累计雇用洋人矿师、副矿师、煤师、匠头、把头、写字等近20 人，他们的薪水较高，合计支出近6 万两，这些洋人全部聘自英国，往返路费由矿务局支付，合计有3 万余两。局员共50 多人，分布在办公所、账房、考工房、材料房、杂物房、监工房等管理部门，他们负责账目记录、采办物料、监督生产等工作，这些管理层每人薪水虽少，但人数较多，薪水支出超过了6 万两。煤矿雇用了铁匠、木匠等工匠60 人左右，五年之中，薪水也有7 万余两。井下采煤每日按采煤数量结算工钱，大约有200 至300 人不等，由于数量巨大，支出也不少。 随着矿井建设的日益完善，矿井的产量也在不断增加。光绪八年（1882 年）产煤3 万多吨，光绪九年产煤7 万多吨，光绪十年产煤约14 万吨，产量正在逐年稳步上升，预计今年（指1885 年）产煤20 多万吨，明年（指1886 年）产煤更可达到25 万吨。煤矿的产量在不断增加，然而北方地区的煤炭消费量仅为20 万吨左右，多出来的煤炭需要转运其他地方销售，这是开平矿务局面临的一个现实问题。 （蔡建忠） |